自從買了新房后,我們便將辛勞一輩子的婆婆接了過來,說是享福,其實婆婆一刻也沒閑著,除了干家務帶孩子外,她不知從哪里找來幾個白色的泡沫塑料盒整齊地放在陽臺上,樂滋滋地種上香蔥、大蒜和絲瓜種子。
婆婆說絲瓜這東西不嬌氣,在鄉下,不管是籬笆上還是房屋角,隨便播在哪里它就能開花結果。
初夏時節,絲瓜種子終于發芽了,嫩綠的秧苗如一位嬌羞的女孩,試試探探地朝著陽臺外張望著,似乎只是幾天時間,“女孩”長得水靈靈的,她懷著美好的夢想,順著陽臺上的鋼絲網向上攀爬著、攀爬著,一根根綠藤,串起一朵朵金燦燦的花兒,間或可見一條條細嫩的絲瓜點綴其間。
微風處,絲瓜、藤蔓和花兒,與鋼絲網親密無間地纏繞著,遠遠望去,如一幅美麗動人的畫。每天下班,一想起那幅溫馨的畫兒,我便歸心似箭。
夏天的傍晚,婆婆喜歡帶著她的孫子坐在絲瓜藤下乘涼,她邊搖著手中的蒲扇,邊唱著古老的兒歌:絲瓜藤兒長,絲瓜花兒黃,絲瓜架下坐著小姑娘……在婆婆輕柔的歌聲中,兒子甜甜地進入夢鄉。
絲瓜全身都是寶,瓜果花都能吃,聽說葉梗搗成水,還能防止皮膚老化,令皮膚細嫩白皙?!都t樓夢》里是這樣說的:“江南有草本非栽,隱隱水邊飄香來;二十四橋絲瓜露,成就金陵十二釵”??梢娔墙鹆晔O的美麗,一定也有絲瓜的一份功勞。
夏天的餐桌上,婆婆用絲瓜能做出千般美味,絲瓜炒肉片,絲瓜豆腐湯,絲瓜炒雞蛋。如果沒有別的菜搭配,只用兩條絲瓜,加兩粒蒜也可做出一盤綠油油滑溜溜的清炒絲瓜。婆婆說絲瓜是最會過日子的菜,好日子能過得有滋有味,差日子也能過得活色生香。
每年,婆婆總會有意留下兩個長相漂亮的絲瓜,跟著藤蔓一起老去,老了的絲瓜再沒有美麗的容顏,它恬靜地搖曳在風中,一天天地枯萎。婆婆摘下老絲瓜,打開后蒂,倒出一粒粒褐色的種子,開心地說,來年又有得絲瓜吃了。
老絲瓜有一個很妙的用處,那就是用鋼絲球般的絲瓜瓤洗鍋,刷碗,擦灶臺和抽油煙機,既經濟又衛生。大詩人陸游更是別出心裁,用絲瓜瓤洗硯,“絲瓜滌硯磨洗,余漬皆盡而不損硯……”
絲瓜能俗能雅,欣賞時它上得廳堂,嘴饞時它也下得廚房。城里的陽臺上能生,鄉下的木架上也能長。富日子過得香甜,窮日子也從不埋怨。到老了它也不愿退休,照樣無怨無悔地在廚房忙碌著。
我說:“媽,這絲瓜像您呢?!逼牌砰_心地笑了,那滿臉的褶子,像極了脈絡縱橫的絲瓜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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